2016年11月13日 星期日

【太平町 美食報】三十年福州菜專家~水蛙園

一直有人跟我說,歸綏街有間很道地的福州菜,他的麵很好吃有鱔魚麵的味道,一直沒有機會去試試。還有扣肉光餅跟雙丸湯,也是必點名菜。

去找黃老闆的時候,他正在做中午客人的菜,等了一下,賓客離開時的杯盤狼藉,可以看得出來大家是帶著滿足離開的。他說,是同學請他幫忙做簡單聚餐,得不在意裝潢跟服務才吃得到。






黃老闆不但健談,他的故事記載了前人的勤勞與努力,還有全盛時期太平町的繁華。比如過去延平北路在哪裡吃宵夜,到大陸尋訪福州菜,葛樂禮颱風淹水的狀況。到三十年美食老店,不採訪菜怎麼做,有多好吃,卻來這裡聽三十年老店發展故事的人,應該不多吧~請大家看看水蛙園的故事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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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蛙,應該是我爸爸的外號。他叫林水亻弟,福州人。
日據時代沒去戶政登記,所以他就拿了奶奶的名字過來用,3歲時,我的祖父就過世了。13歲爸爸帶著一塊大洋,坐帆船到台灣投靠住在基隆的親戚。那時候臺灣錢淹腳目,很繁華,他到台灣來賺錢。

剛來的時候,爸爸在基隆的餐廳裡當跑堂。二戰來臨,美軍轟炸基隆,基隆人經常跑到暖暖躲空襲。那時候食物是配給的,米、酒什麼都缺。我爸爸人緣好,可以靠關係拿到清酒,所以就在餐廳裡賣酒。他說服老闆,有酒喝客人才會點菜,兩個搭在一起生意才會好,就這樣跟老闆合作。酒藏在床下,有時候同事不小心踢破酒,我爸爸說大家都是不小心的,不要他賠錢。

光復後,爸爸從基隆搬到大稻埕,那時候27歲了。那時候,外交部在第一戲院的對面,延平北路三角窗第一唱片行那邊,他在對面小春園福州菜那裡跑堂。當時台灣流行標會,標到會的人,會請大家吃飯,所以餐廳生意都很好。中間曾經回到大陸一陣子,228事變後又回來,就住在大稻埕了。

這時候,他找了一些同事:會做菜的、會做包子的、會做滷菜的,自己當跑堂。就在第一劇場旁邊的巷子口(延平北路二段200巷)賣麵、賣包子、賣滷菜。那時候物價開始飛漲,尤其是麵粉。他拿每天賣的現金去換麵粉,屯放在第一劇場的太平梯,一個階梯放一包,從一樓一直囤到4樓這麼多。因為生意太好,有人開始忌妒,到派出所檢舉衛生不好等等,當時派出所就在第一劇場旁,很困擾,所以他們只好拆股。我爸爸看到歸綏街有一排房子,一共13間矮房子,一間大概5000元,他買下第2間的房子,從此定居在大稻埕。

民國38年,大陸的情勢很不穩定,於是大伯把我奶奶送來台灣。爸爸也沒想到奶奶會來,一個單身漢可以到處玩生活很有趣啊,但奶奶來了他只好娶在永樂市場賣茶壺的媽媽回來,服侍奶奶,呵呵。我媽媽懷了我之後,水蛙園就在歸綏街開張了。當時主要賣炒麵煮麵跟滷菜、糖醋排骨、糖醋魚片、炒蝦仁這些福州菜。當時第一劇場最後一場電影到11:00,迪化街營業到12:00,商人們打烊後要找地方吃宵夜,所以水蛙園可以營業到半夜1點。再晚一點就要到重慶北路去吃了,那裡營業到3:00。因為生意很好,我們的師傅分成兩班,晚上做完宵夜第二天早上9:00又開始做生意了。



一直到我念高中,看媽媽到菜市場買菜,大包小包很辛苦,也不忍心。所以我會先幫媽媽把菜提回家,再去上學。他們真的很認真在做餐廳。那時候的社會,都要小孩認真唸書,大人們都在比較誰的小孩唸的學校比較好,所以我一直沒有學怎麼做福州菜。念完大專當完兵,還是沒有學做菜,那時從中原理工化工系畢業的我,想做化工專業。只是下班回家,看到餐廳生意實在太好,還是會幫忙。直到爸爸60幾歲的時候,年紀大了,開始思考傳承的問題。他問我要不要做水蛙園。也是因緣到了,那時候我被人倒帳,幾經考慮後,我告訴爸爸我願意接下來做。我爸爸說,傳承的條件,得自己下來做,這時候才開始跟著師父學。



開始學菜,起因是為了一碗酸辣湯。那天已經快打烊了,廚師也要下班了,我會請客人先點菜,慢慢吃。出完菜之後,客人突然說再來一碗酸辣湯,慘了。眼看胖師傅坐公車要走了,趕時間的他匆匆說:你做就好了啊~我很直接地回應他:我會煮的話何必要找你呢?胖師傅很不高興地說:你跟你爸爸說,我就做到這個月底!

這下更糟了,離月底只剩幾天,來不及找新師傅,我只好硬著頭皮跟我爸爸報告。我爸爸只說了一句話:福州師傅很難找,我心裡就知道怎麼辦了。第二天,我特別到廚房找胖師傅跟他道歉,他接受也留下來了,他高興,我不開心了,這個事件讓我下定決心,要學做菜。我心裡知道,沒有經過拜師學藝,他們不會主動教我的,我只能跟在師父旁邊,用眼睛學,當他們的助手,慢慢學。然後我把握煮中餐跟晚餐的機會,親自煮給他們吃,這時候他們就會教我味道怎麼調整,太甜太酸太鹹,慢慢的我就學會了。



雖然我會做菜了,但還是以廚師們為主,我仍然負責跑堂做公關,陪客人喝酒。那時候隔壁還有一個店面以宴會為煮,這裡繼續做小吃。那時候喝酒喝很多,醉了就吐,吐完再喝。直到有一次,一杯紹興酒入口竟然跟白開水一樣,沒有酒味。我就知道糟糕了,隔了好一陣子不敢喝酒。我怕得肝病,一直喝酒,實在受不了,這才停了下來。

後來發展外燴,也接大拜拜,由我自己帶著師父跟助理去做菜。以前迎神迎3天,5/13正訪,另外兩天迎暗訪。廟會結束以後,肚子餓,迎神的人會先訂好桌,迎完神後到水蛙那裡有得吃。這個盛況一直到921以後,才停止吃宵夜的習慣。我接外燴最多25桌,在台灣銀行,總統府旁邊員工訓練所辦,我一個人帶一位助理去,就做起來了。最遠到北警部,在桃園八德。

水蛙園從我爸跟人合夥時賣滷菜、包子、炒麵,他自己做的時候賣滷味、炒麵、煮麵、炒菜,到做辦桌以後就專心做酒席菜,不賣滷菜了,到我接手的時候開始發展小吃點。社會在變,經營的型態也要跟著變。我們沒辦法跟大餐廳比服務比裝潢,要靠小吃突破這一點,發揚福州菜。未來這家店不需要我兒子繼承,只要有人願意接下來做就好了。


福州菜必點:佛跳牆、糖醋、紅糟、燕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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